雲山軼事

這裡是紅魔館的後院，也是犬咲夜的花園，一個充滿美麗緞帶編成的花朵，飄著糖果與蛋糕香甜的氣味，永遠與幸福站在同一陣線的幸福花園。

在這片幸福的花園裡，犬咲夜們正準備舉行幸福的茶會。狗狗們圍成一大圈，好從館內倉庫搬來宴會用的最大號宴會桌；狗狗們排成一長列，好從廚房裡運來所有的碗盤、器具與材料；擠不進搬運行列的犬咲夜們也沒有偷閒，而是各自拿起剪刀與緞帶，將緞帶花園裡歪斜不整的部分徹底打理乾淨，讓整座花園看起來精神奕奕，讓所有看見這座花園的人都能感受到那從裡到外散發出來，毫無虛假的幸福光芒。

宴會桌邊的犬咲夜們忙著擺放足以讓館內一萬隻狗狗都有一份的碗盤與餐具，另一頭的犬咲夜們則分成了兩群各三組，分頭進行食物的調理。

負責蛋糕與布丁的狗狗們齊心協力組成了生產線，將大量的雞蛋一個接一個打開、翻轉、倒入早已準備好同樣大量鮮奶的攪拌碗裡。接著負責攪拌的狗狗們便搖起尾巴作為號令，當尾巴向左，攪拌器便往右，當尾巴向右，攪拌器便往左。一來一回，又來又回，在碗內的材料混合至最柔滑的瞬間，一直等在碗邊的犬咲夜們便同時舉起手中的砂糖袋，白晰晶瑩的砂糖變成數十條細小的瀑布，嘩沙嘩沙地滑進碗裡。所有的犬咲夜們都豎起了鼻子，因為她們聞到了尚未烘烤的布丁與蛋糕才擁有的，捉迷藏似的幽沉香氣。

除了布丁與蛋糕，飲料當然也不能少。

另一群狗狗們拿著大飯杓充當攪拌棒，像是要划動足以跨越七大洋的超大船隻那樣，攪拌著足以裝進數千隻狗狗的大甕裡的牛奶。在攪拌棒的另一頭，可以看見一組又一組的犬咲夜們正合力抬起蜂蜜與楓糖，以一比一的比例交錯加入牛奶裡，為牛奶濃醇的氣味添入甜蜜。

為了避免大家多手多腳多尾巴壞了事，蕾咪喵不惜犧牲自己勞動的權利，大大方方地坐鎮在大宴會桌的正中央，不時看看這裡，抓抓那裡，提醒正在打翻東西的犬咲夜們不要打翻東西，還有不准無視偉大的自己的命令與提醒，因為偉大的宴會桌之王蕾咪喵可不是因為喜歡才待在這裡，而是因為擔心妳們這些笨狗沒了自己就會做不好任何事情，知道嗎！？

想當然，忙著準備宴會事宜的犬咲夜們根本沒空理會蕾咪喵，只有蕾咪喵的妹妹，精力與好奇心都過份旺盛的芙蘭喵，為了追逐姐姐擺來擺去的長尾巴，不停地在宴會桌上跳來跳去喵喵喵。

無論是任何人來看，這都是一幅充滿夢想與幸福的水彩畫。用狗狗們的尾巴作為畫筆，沾上牛奶、蜂蜜與楓糖，順著怡然自得的風向，不輕不重恰恰好地刷在名為紅魔館的畫布上。

可是，旁觀的香草博士卻不這麼想。

「光是聞到就覺得好像要蛀牙了一樣……」

「啊……啊哈哈哈……因為狗狗們喜歡嘛。」

同樣旁觀的小惡魔只能苦笑著打圓場。

「而……而且！甜食會讓人有幸福的感覺喔！相信狗狗與貓貓一定也是這麼想的嘛！」

「閉嘴。糖份對我來說只是用來維持大腦高速運轉的潤滑劑而已，除此之外只是『敵人』而已。」

「敵人？」

「所謂一斤脂肪一斤糖啊……」

「香草大人……您又……」

「閉嘴！話說回來，那些貓狗居然可以這樣猛吃甜死人的甜食，還真不像狗耶。我記得貓狗吃甜食不會是鬧肚子嗎？」

「會嗎？」

「還加了那麼多牛奶，在考慮幻想鄉那來這麼多牛奶之前，她們難道都不擔心自己有與生俱來的乳糖不適症嗎？要是我像她們那樣狂喝濃牛奶的話，我老早就已經蹲在廁所裡半個月都出不來啦。」

「那……那個……說不定狗狗們喜歡嘛。」

「喜歡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嗎？」

「呃……那個……總……總比不喜歡好啊。」

「算了，有辦法靠自學練出魔法的狗大概也不能用常理去推斷吧……好！小惡魔！開始進行『那個作戰計畫』！」

「是！香草大人！」

【犬咲夜與第一次「那個究竟是那個」大會】

小惡魔拿出來的東西，是香草博士前一段時間下令，要她去找來的小道具。

其名為「狗語翻譯機」。

「很好很好很好，只要有了這個，不管那些貓狗在打什麼壞主意，都瞞不過我『會移動的大圖書館』的眼睛！」

「那個……香草大人？」

「好！來吧！讓我聽聽妳們這些整天裝出一副人畜無害模樣的小惡魔們，肚子裡到底藏了多少壞水吧！」

「小惡魔是我才對喔，香草大人。」

「來吧！」

「香草大人如果想知道狗狗們在說什麼的話，只要問我就可以啦，為什麼要特地找這個翻譯機來，還要躲在這裡偷聽狗狗們講話呢？」

「小惡魔，妳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我一直都不懂。」

「妳想想，仔細想想，先前這些笨狗才因為布丁與肉乾鬧起了戰爭，如果她們是聰明到可以自行學會魔法的智慧生命體的話，先前一直處於和平狀態的她們，在經歷了突發的戰爭狀態後，應該會說出很多內幕才對吧？像是她們其實是來自外宇宙的生命體，企圖以人畜無害的模樣削弱大家的戒心，好在偉大的『C』重新降臨大地時站領幻想鄉，作為獻給偉大的『C』的第一塊前線基地之類的。」

「香草大人最近太熱衷於那個咕嚕嚕神話的系統了啦。」

「是克蘇魯，偉大的克蘇魯！」

「是克蘇魯還是咕嚕嚕都好啦。香草大人，明明我就能直接翻譯的很正確，什麼還要透過這個狗語翻譯機來偷聽狗狗們講話啊？不相信自己活生生的使魔，而去相信從外頭漂流進幻想鄉的古怪機器，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因為妳是個笨蛋，而我不相信笨蛋。」

「好過份……」

「囉唆，閉嘴，快做事。」

「是……」

～

狗語翻譯機成功地擷取到犬咲夜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將狗的語言轉譯成其他生物也可以理解的話語。

『攪一下是為了達貢大人～拌兩下是為了拉萊耶城～第三下獻給偉大的「C」，克蘇魯～我們的神～』

「出現啦！」

「等……等一下啦！香草大人！」

「妳聽！妳聽！妳聽啊！小惡魔！這正是這些笨狗全部都是侍奉邪神之信徒的證據！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鐵證！幻想鄉危險了！現在只有知道真相的我們來得及保護這個幻想鄉！來吧！就是現在！隨我前往紅魔館秘密的地下室，解放連神明都可以擊碎的無限威力！來自憎惡之空！胸懷正義之怒！斬斷無限循環之因果鎖鍊的無垢之刃！斷魔之劍！大香……」

「香草大人！」

小惡魔像是要揮出全力以赴的必殺直拳那樣將翻譯機舉到香草博士面前。

「語系！語系選錯了啦！」

狗語翻譯機上用來標示語系的快速功能轉盤，正停在一顆章魚頭的標示上。

「這是『專門做給喜歡、熱愛、正確來說滿腦子只剩下克蘇魯的顧客使用的克蘇魯模式』，香草大人妳用這個模式去翻譯，不管狗狗們說了什麼都會變成咕嚕嚕啦！」

「…………………………」

「那……那個……所以說香草大人您……您……總之先把語系調整一下啦！」

「小惡魔，妳知道我剛剛有多開心、多興奮嗎？」

「不……不知道？」

「我一直以為……一直以為咲夜她們很快就會回來喔。一直這麼認為喔！我想說蕾咪那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怎麼可能受的了長期在外旅行的奔波，一定不到半個月就會哭鬧著說要回幻想鄉。可是……可是啊，那個大小姐居然真的在外頭跟咲夜到處去跑，還就這麼跑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說來丟臉，但是我啊……我到現在才察覺到，原來只要蕾咪跟咲夜她們不在，我就很……」

「好，香草大人，這個語系就不會跑出咕嚕嚕了。」

「……………………」

「香草大人？」

「不，算了，沒事，當我沒說。」

「您是什麼都沒說啊。啊，剛才我忙著調語系的時候，您說了什麼我沒聽清楚，能再說一次嗎？」

「閉嘴，去做事。」

「是……」

～

狗語翻譯機再次擷取到犬咲夜們的對話。

『圖書館裡那個紫色的傢伙很礙事，得盡早除掉。』

『總是在旁邊轉來轉去的那兩隻貓也好不了多少，早八百年前就說把那兩個傢伙打包打包丟進湖裡餵青蛙，妳們總是偷懶不去做，才釀成了今日的禍根哪。』

『說這話的妳也好不到哪去，不過我們就是因為一樣偷懶成性，才會一路晃到這裡啊。』

『偷懶成性的我們居然打算侵佔這座紅通通的大洋房作為基地，進而將這整片土地都征服下來，料誰都無法想像吧？』

『哈哈哈，這就是最成功的偽裝啊！兵法有云：能而示其不能，戰而示其不戰，以虛應，以實攻，這才是勝利之道。』

『說回這館子裡，那個黑色的笨蛋倒是很有利用價值。』

『什麼都不知道還傻呼呼地提供我們武器資源與糧食，真想看看那個笨蛋被綁在樹上被我們用火燒烤時的表情會是什麼模樣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惡魔。」

「咦？咦咦咦咦咦！？對不起！香草大人！我弄錯語系了！」

「妳這次又弄錯成什麼？」

「那個……我原本以為這個放大鏡的圖示代表『精準翻譯』，可是這個圖示好像是『偵探殺人懸疑恐怖小說模式』的意思……」

「妳該不會是拿這個道具來故意尋我開心吧？妳以為只要一句『這是來自香霖堂的瑕疵品』，我就會因此原諒妳嗎？」

「絕……絕對沒有！」

「那就快點做事！」

「是！」

～

狗語翻譯機第三次擷取犬咲夜們的對話。

『唉，妳們說說看，「幸福的『那個』」到底是那個啊？』

『如果我們知道的話，我們就不會一路前往幻想鄉的盡頭啦。』

『這裡就是幻想鄉的盡頭嗎？』

『不知道。』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我們不就是因為統統不知道，才會留在這裡觀察觀察，想想辦法的嗎？』

『回想起來，我們還真是想了很多很多辦法呢。』

『像是打掃房子。』

『像是打鬧玩耍。』

『像是不理那隻擅自跟過來的貓。』

『還有不理那隻跟著擅自跟過來的那隻貓的那隻貓。』

『吃了布丁。』

『也吃了蛋糕。』

『還有肉乾，我喜歡五香的。』

『說出這種話的妳就是還不瞭解鮮奶的好。』

『說我的妳還不是不敢喝可樂混楓糖。』

『我……我是原味派的！』

『明明就在布丁裡加了一堆香草，還說自己是原味派。』

『我是調味的原味派！』

『不敢喝可樂的小狗狗還真敢說呢。』

『妳才不敢喝可樂！妳全家都不敢喝可樂！』

『妳全家就包括我也包括妳啊。』

『其實我也不敢喝可樂。』

『喔喔！』

『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是耶。』

『我！我！我不敢吃辣椒！』

『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是耶。』

『為什麼會變成不敢吃的東西告白大會啊？』

『一定是因為我們現在很幸福吧？』

『也可能是因為我們現在很閒啊。』

『話說，我們已經可以自己製造點心了呢。』

『是啊。』

『說不定，我們不再需要那個很喜歡我們的黑色大姐姐了呢。』

『是啊。』

『那麼，我們應該怎麼辦才好？我們到底要怎麼找到「幸福的『那個』」啊？』

『不知道，不要問我，我不知道。』

『如果是『那一個』的話會知道嗎？』

『不知道，只要『那一個』不在這裡，我們就不可能知道。』

『「那一個」到底走丟到哪裡去啦？不是說迷路的時候，大家都要待在原地不可以亂跑嗎？』

『如果「那一個」也待在原地的話，我們不就永遠找不到「那一個」了嗎？』

『放心，「那一個」很聰明，一定會想辦法的。』

『因為她是「那一個」嗎？』

『因為她是「那一個」嘛。』

『放心，沒問題。』

『我們只要繼續尋找「幸福的『那個』」就好，動腦的事情就交給「那一個」去想辦法吧。』

『我們現在也在尋找「幸福的『那個』」嗎？』

『我們一直都在尋找「幸福的『那個』」啊。在乾淨的房子裡，在香甜的點心裡，「幸福的『那個』」一定在這些讓我們感到幸福的東西裡，只是我們還不知道是那個東西而已。』

『真希望「那一個」趕快回來啊。』

『真希望啊。』

『來吧，來吧，來做點心吧，忘記討厭的事情，開開心心地做點心吧。』

『難得的大和解團結茶會，就要弄得熱熱鬧鬧又香甜。』

『啊，幸福的感覺。』

『汪。』

『汪。』

『汪汪汪。』

『這也有，幸福的感覺。』

『汪汪汪汪汪汪汪。』

「…………………………。」

「…………………………？」

「小惡魔。」

「是！」

「作戰中止，撤收，回房休息睡覺。」

「是！……咦咦？」

「有疑問嗎？」

「可是我們還沒聽到最後……」

「不需要聽了。」

「可是……」

「如果妳想跟我強調，那些笨狗說的就跟妳平常講的一樣的話，我已經聽的很煩了。」

「可是……！」

「夠了，把那個垃圾翻譯機拿去處理掉，我要回圖書館了。」

「是……」

香草博士看著小惡魔的背影，鬱鬱不得志的她看起來極需照顧與愛護。果不其然地，一隻犬咲夜搖著尾巴走到小惡魔身邊，為她端上剛出爐的布丁蛋糕，另一隻犬咲夜也搖著尾巴走過來，為她端上剛泡好的香甜奶茶。

「妳……妳們……」

「對幸福極為敏感的幸福感測器……也就是並非單純的智慧生命體，而是擁有靈魂的生命嗎？」

香草博士抓住其中一隻犬咲夜的後頸，拎小貓似地將她提起。

「擁有靈魂的妳們，為什麼會來到這個幻想鄉？」

犬咲夜與香草博士四目相對，搖了搖尾巴，沒有回答。

「據說在彩虹的盡頭藏有裝滿黃金的寶箱，據說在世界的盡頭棲息著幸福的青鳥，妳們也是傳說的追尋者嗎？」

「香……」

香草博士沒讓小惡魔繼續說下去。

「反正這些笨狗也只是笨狗而已。」

然後香草博士逕直往圖書館走去。

「香草大人……」

香草博士不願說也不想說。

因為她已經看到了故事的結局，看到了犬咲夜們必定迎來的結局。

「至少在結局到來之前，盡情地去煩惱吧。」

因為那是所有擁有靈魂的生命，都必然也必須背負的苦惱。

「所謂靈魂，就是這麼一回事情哪。」

【次回‧獨佔這麼可愛的狗狗們，這種事情真的是太奇怪了啊！】

小惡魔幸福的南柯一夢，此時此刻，就在這裡！